昨日毛斷,今日現代-台灣文藝叢誌

 

/薛建蓉

相信逛過臺中誠品龍心百貨的人不少,但是有誰知道它的前身是臺中戲院?試想當我們身處書店角落,翻閱著村上春樹、郭台銘語錄的同時,在書店的同一角落或許曾經是百年前臺灣文人聚會、詩友唱和,甚至是復興漢文化的聚集地。假若站在那,不知道是否有人會與我有相似的感受?在那的自己好像已經穿越時空任意門,參與了過去的現實,製造成今日的歷史。

我想,這樣的歷史現場,造就了今日的臺灣文學的點滴。然而,或許一提起「臺灣文學」,相信還是有人會有著某種刻板的印象,像是「臺灣文學是寫那種國族、政治、抗爭的激情書寫。」正如有人也曾形容過,臺灣文學像是一頭猛獸,不斷地排斥與收編他者;有的人則說臺灣文學是一段艱苦的血淚史,映照出先民開拓土地的烙痕。無論對臺灣文學是愛恨或怨懟,甚至漠然置之,我們都無法忽視歷史曾經來過,以及歷史對現代社會帶來的效應。

關於臺灣文藝叢誌

或許,因為政治因素,過去的臺灣文學被迫隱匿。其實這樣的狀況,不僅存在於戰後解嚴之前,在日治時期的臺灣,想要發展自己的文學更是難上加難。《臺灣文藝叢誌》這份文藝雜誌,便是在那樣的環境下誕生的一本刊物。這份刊物成立於一九一八年一月一日,在同年的十月十九日創刊。雜誌之所以能創刊,肇因於當時臺中文人蔡惠如、林幼春等人感受到當時正值斯文將喪之際,在那樣的狀況下,又該如何重振漢文化?因此決定邀集臺灣北中南的文人共同組織「臺灣文社」,希望藉由文社的創立,能重振與維繫該時代的漢學傳統,並且希望透過機關刊物《臺灣文藝叢誌》的發行,能向各方邀稿,以整編當時漢學文風。

在《臺灣文藝叢誌》的創刊號中,有一段話可以明顯地呈現臺灣文社的創設促因,其言:

夫生長亞洲之人。萬里裹糧。以學歐語歐文者乎。又不觀。夫生長歐洲之人。萬里擔簦。以學漢文漢語者乎。地球之上。無論遐邇。舟車可至必有交通。因乎彼此之交通而彼此之語言文字不同。遂互生不便之感。且因乎彼此之交通。而知彼之語言文字有優於此者。此之語言文字有優於彼者。遂互生其向學之心。此勢之所必至。而不足怪也。由是觀之。為此國之人只求此國之學。而不更求他國之學者。其亦拘泥之甚矣。[1]

在上文中,臺灣文社同仁將漢文以工具比擬,希望藉此論調能降低殖民者對文社與雜誌的關注,順利的將漢文化拓展全臺。於是,在一九一九年一月一日,由臺灣人第一本自費出版的漢文文藝刊物《臺灣文藝叢誌》就此誕生。這本刊物象徵了當時臺灣人在異族統治下,自我追求漢文環境的一個文化指標。這個漢文文化指標,跟日本統治者所發行《臺灣日日新報》、《臺南新報》和《臺灣新聞》三大官報相比,其實更加能展現出臺灣文人的主體意識,並且成為屬於臺灣人的發聲園地,呈現出當時新舊雜陳,多聲複義,承繼過去的漢文傳統,以及吸收西方優勢文化,所開展出的二○年代臺灣漢文文藝的出路。

《臺灣文藝叢誌》的營運,算是臺人自辦刊物中相當長壽的刊物,為維繫雜誌順利出刊,雜誌經費來源是以參加者繳交的社費來運作的[2]。所以,日人里川大無曾比喻,《臺灣文藝叢誌》根本是本臺灣富翁自辦自爽的雜誌。但是,要不是這些富翁,我們怎能透過這份文藝刊物,感受到該時代的漢文文藝實際情狀?

華洋夾雜、雅俗不分

《臺灣文藝叢誌》內包含著幾個固定的欄位:首先是「文壇」欄,內容刊載的是各國思潮譯作;接著是「小說」欄,偶夾雜著「遊戲文章」或「諧著」,或「編輯贅談」等小品文;再者是「本社徵文」、「雜錄」或「詩話」的連載;以及「詞苑」欄刊登臺灣文社支部,或其他詩社徵詩之作品;此欄之後是「附錄」欄,全是連載的作品,作者有如丘逢甲、鄭用鑑、黃遵憲等人;最後登錄的是「社員報告」和「社員名題錄」。這些欄位雖然在歷經三次改版後,偶有更動,歧義橫生,但整體而論,雜誌的刊載原則還算是一致。

台灣文藝叢誌(校勘『臺灣文藝叢誌』暨其文人社群作品集數位典藏計畫/提供)

台灣文藝叢誌(校勘『臺灣文藝叢誌』暨其文人社群作品集數位典藏計畫/提供)

儘管當時臺灣的文藝政策受到禁錮,但是仍絲毫不改《臺灣文藝叢誌》追求新穎、提振漢文化的決心。雜誌中刊載了許多像是「德國史略」、「亞米利加史」、「俄國史略」、「天文學說」、「人體奇談」、「地界叢談」、「科學雜爼」、「現存之人類始祖」、「橫斷大洋不停之飛機、食人樹」、「現代經濟組織之缺陷」、「林業問題」、「石油問題」等追求科學理性的文章,這些文章完全是臺灣人自行轉譯,或是以原文改寫的。或許,這些翻譯文章在現今的百科全書等類的著作中普遍得見,然不容忽視的是,在殖民主義喧囂甚上的時代,這些文章內包含多少跨文化、跨語系的種子,新的思想雜揉舊的文藝,創造出誠屬空前華洋夾雜、雅俗不分的「新」文藝版圖。至於小說欄刊載的內容包含滑稽諷刺之作、擬仿傳統才子佳人,或轉介中國當代白話小說等多才多樣的作品,不但改寫了過去中土本位的文學架構,在面對外來文化衝擊,更在此文類中展現最具融合「新」與「變」的藝文表徵。這些作品在近百年後的今天閱讀,依然可以感受到當時蕩漾的時代威力。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臺灣文藝叢誌》創刊甚早,甚至領先於目前新文學研究所熟知《臺灣》、《臺灣青年》和《臺灣民報》等代表新文化勢力的刊物。所以,《臺灣文藝叢誌》是臺灣人接受世界新思潮的「前軍」[3],研究它亦毋寧揭示了臺灣文學內部承載的複雜思想,以及該時代文人力圖掙脫窠臼的徵兆。

文人心境,數位典藏

走筆至此,可以得知臺灣文學尚有許多資料待有心人挖掘、研究。然而,說來輕易,實際上這些數量待挖掘的龐大史料,欲全面蒐集研究,必須在充足的人力和時間的支援下方得成。怎麼說呢?因為許多史料距今時代久遠,加上手稿尋獲不易,以至於讓許多研究者在面臨文獻資料掌握上,望之卻步。好在目前有許多日治時期的報刊雜誌如:《臺灣時報》、《臺灣日日新報》、《漢文臺灣日日新報》、《臺灣新民報》等,或是中央圖書館臺灣分館日治時期的圖書,都已經完成數位化的工作了。因此,「拓展臺灣數位典藏」計畫的實行,更有助於年輕學子在文獻典藏及閱讀上的便利。

「拓展臺灣數位典藏計畫子計畫二、數位內容公開徵選計畫」在九十七年度加入了江寶釵老師的「校勘『臺灣文藝叢誌』暨其文人社群作品集數位典藏計畫」,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份該時代的前衛刊物,必定會吸引許多研究者目光。甚至在百年之後,該時代文人的心境,會依然在現今的文學彼端中盪漾著餘波,開展出眾聲喧嘩的多重議題。

延伸閱讀:校勘『臺灣文藝叢誌』暨其文人社群作品集數位典藏計畫:http://140.125.168.74/literaturetaiwan/WenYi/main.html


[1]不著撰者「臺灣文社設立之旨趣」,《臺灣文藝叢誌》第一年第一號(一九一九年一月一日)。

[2] 「臺灣文社規則」第三條:「一時納寄附金五時圓以上者。推為名譽社員。一時納寄附金二十圓以上者。推為特別社員。一年先納社費金四圓概為通常社員。」、

[3] 「前軍」一言-挪用自楊雲萍對於《臺灣文藝叢誌》的評價。詳見楊雲萍:「櫟社沿革志略」及其他」,《南明研究與臺灣文化》,(臺北:臺灣風物,一九九三年十月),頁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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