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山與情山-玉龍雪山的露路游翠郭

圖·文/王佳涵

在中國西南邊境的奇異高原,有座氣勢磅礡的古代冰川遺跡,五千多米高的巍巍冰峰猶如一條銀色蛟龍在碧藍的天幕飛舞,人們稱它「玉龍雪山」。在雲南有個神奇地方,有條彷彿行走在天上的茶馬古道,流傳著畫物作像的古老象形文字,那兒是「麗江」,是戰神─三朵神守護的納西淨地,也是個有著淒美殉情文化的古鎮。

傳說三朵神是個騎白馬、穿白甲、戴白盔、執白矛的戰神,祂是玉龍雪山的化身,雪山消融的皚皚白雪,滲潤著山腳下麗江古城的淙淙流水。納西(少數民族)族的經書「東巴經」記載著,玉龍雪山上有三個國度,第一國有許多蒼蠅蚊子,第二國沒有青草樹林和山泉,第三國則是個美麗絕倫的自然樂土,那兒有一對愛神情侶,他們騎著紅虎和白鹿,彈著口弦和竹笛,率領無數的飛禽走獸,呼喚在人世間難成眷屬的情侶們,這就是年輕愛侶的極樂世界─露路游翠郭,又稱十二歡樂坡。
圖二 玉龍第三國的愛神情侶(東巴壁畫)

圖二 玉龍第三國的愛神情侶(東巴壁畫)

麗江曾經以「殉情之都」聞名,在清朝幾乎每個家族都有殉情死去的成員,當時還風行多對情侶集體殉情習俗。納西族的東巴經《魯般魯饒》(以下名稱皆為納西語音譯)描寫第一對為愛情死去的情侶,叫做孜補羽冷盤和開美久命姬,他們相親相愛,但卻受到孜補羽冷盤父母的阻撓,開美久命姬雖然做了種種努力,但都無濟於事,絕望的她難過地殉情,被居住在玉龍第三國的愛神接納,在那裡過著幸福的生活。後來孜補羽冷盤也隨她殉情而來,他們從此便在開滿鮮花的愛情國度(玉龍第三國)裡生活。

圖四 納西族第一對殉情的情侶

圖三 納西族第一對殉情的情侶

納西族曾經風行一時的殉情文化,其實是1723年推行改土歸流政策時,漢族與納西族文化在價值觀、倫理習慣的碰撞與衝突下,產生與心愛之人「生不同眠,死時共穴」的想法。納西族人是個崇尚自由戀愛的族群,青年男女在十五、六歲時,喜歡結群邀約自己要好的朋友進行歌舞彈唱的活動。納西族的父母雖然會依照本俗鼓勵兒女參與集體的戀愛交往,但又強制兒女必須接受姑舅表兄妹的包辦婚姻。這種戀愛自由、婚姻不自由的束縛,使無法接受感情和社會道德衝突的青年男女,希望以殉情追求死後的美好,用自己的生命到達一個永無人世悲傷的愛情國度─露路游翠郭。

圖五 納西情侶相信死後能在開滿美麗花朵的玉龍第三國過著快樂的日子

圖四 納西情侶相信死後能在開滿美麗花朵的玉龍第三國過著快樂的日子

情侶殉情的地方一般都在風景美麗之處,最好還能看到玉龍雪山,傳說玉龍第三國的入口就在玉龍雪山東麓的一塊林間草地「雲杉坪」,從麗江步行要三天的時間才能抵達。情侶前往雲杉坪自殺,不但考驗堅貞的愛情,也期盼在理想之地讓愛情能夠獲得新生。雲杉坪是一塊被周圍原始雲杉林緊緊包裹著的翠綠草坪,納西語為「遊午閣」,指情死之地。青年男女最常以自縊的方式自殺,大多用一根繩子雙雙吊在一起,或各自吊死;也有兩人用繩子綁在一起,相擁跳水或從崖頂往下跳,;也有服毒自殺的。青年男女在殉情前會向好友道別,好友們雖然不捨,但因為也能夠瞭解情侶的苦痛,以及想要永遠在一起的幸福,大多不會阻止,也不會透露消息,甚至還會一同加入殉情的行列。因為在那個婚姻極度不自由的年代,玉龍雪山上的愛情國度給予在人世間不能圓滿結合的情侶們心靈的慰籍,也是吸引他們視死如歸的美麗誘惑。

圖六 納西婦女的披肩上有七個象徵星星的圖樣。

圖五 納西婦女的披肩上有七個象徵星星的圖樣。

當時青年男女熾盛的殉情之風,使納西族的東巴教中產生了大量超度殉情者亡靈的宗教儀式,並用東巴經書記錄這些生命凝成的愛情殘夢。一般殉情求死的情侶中,女性求死的意念會比男子堅定。納西族原本是母系氏族社會,女性地位高,但漢人的父系制度及婦女守德的倫理觀進入後,女子如果婚前發生性行為不但會遭受譴責,未婚懷孕還會被視為丟臉的事情。結婚彷彿是宣告青春與自由的結束,象徵操勞一生的開始,納西女子婚後必須如同她們所著的服飾般「披星戴月」地負起勞務繁重的養家責任。麗江俗稱是「女人天下,男人天堂」,東巴文有句諺語說:「寧願失去當皇帝的父親,也不願失去做佣人的母親」,即是描寫納西族女人外出勞作、掙錢養家,男人則精通琴棋書畫及交際應酬的社會分工。

圖七 中國西南少數民族數位典藏計畫的東巴經藏品

圖六 中國西南少數民族數位典藏計畫的東巴經藏品

東巴文化是納西人最引以為傲的文化軸心,東巴經的內容除了講述殉情之外,還涉及天文、曆法、醫藥、哲學、歷史、宗教、文學、藝術等諸多領域,是重要的世界記憶遺產。在時代的變遷下,殉情習俗和東巴文化成為麗江古城發展觀光產業的重要特色,曾經如夢似幻的「玉龍第三國」入口雲杉坪,如今已是個遊人如織的觀光景點。納西人稱雲杉坪為地神下降的草甸,在這蒼蒼雲杉環繞的草原後方,玉龍雪山如一扇巨屏般地展開。納西人認為天神是男性,地神是女性,相傳玉龍雪山上霧路游翠郭的愛神是女性,納西人的第一個殉情者開久美命姬也是女性。納西族在與漢文化相濡接觸時,雖然曾產生殉情的文化悲劇,但還是在民族文化和自然風光的結合中,傳頌玉龍雪山的深幽意蘊。

圖八 雲坪杉

圖七 雲坪杉

 

◆ 延伸閱讀:

1. 數位典藏使用者的不同群眾:從納西族的殉情故事《露曼露沙》談起

2. 「CCC創作集:露曼露莎」

3.首選珍藏 : 納西族的羅蜜歐與茱麗葉—納西族祭風儀式之《青年男女遷徙記》經書介紹

4.納西族東巴經《青年男女遷徙記》部分吟唱內容

5.村寨網

6.中國西南少數民族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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