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位時代的集體亢奮
文/郭力昕
數位影像的拍攝與複製,早已是數位時代的一種生活方式。拜科技的突飛猛進與刺激消費之賜,讓我們能以有史以來最便利的方式,進行影像的生產、創作、複製、存取、建檔、典藏、交換與再生產。在物質條件和操作方法已經變得愈加大眾化之後,數位科技節省了我們的時間和金錢,讓人們將省下來的時間,大量的生產、消費、複製影像。
每個人都可以有個媒體,建立一個數位影像資料庫,並且不斷地製造、收藏更多的影像,忙得不亦樂乎。面對排山倒海而至的影像,人們產生新的快感,與可能更大的資訊焦慮,以致沒有時間和力氣回頭,對那迅速消逝的「底片時代」產生鄉愁與憑弔,只有過河卒子般的一頭往前。因為科技的演變而無法留住的過往影像形式,也許不見得需要產生浪漫化的美感與鄉愁,但是對新科技如此不保留地一往情深、持續地亢奮發燒,或許也值得稍做思索。
很多人拿著數位相機或手機不斷拍照,見了什麼都拍,或者不斷自拍。不斷拍照、不斷刪除,或者將值得留下的照片存檔,但可能永遠不再看它一次。這和當年傻瓜相機全面普及後的拍照行為,似乎沒有太多差別,只是底片送「四十分鐘」快洗,要浪費污染環境的化學藥水,和看過就扔到一角、永遠不會再翻的一疊又一疊相片紙張,而數位影像可以立刻刪除,比較不浪費空間,因此可以更為恣意地生產影像罷了。我絕非主張,影像的生產都應該是一種嚴肅創作,要構圖嚴謹、中規中矩;我只是好奇,這樣隨手、隨便、隨時的大量影像製造,究竟對我們的影像文化,或者生活品質,有怎樣的助益呢?
我是一個做攝影研究的人,過去也曾以拍照為工作,並且教過攝影創作的課。至今我尚未擁有一台數位相機,長期以來我的手機也因為機型相當陽春,而沒有相機功能。我不僅沒有數位相機,其實也從未擁有過傻瓜相機。我並不排斥新科技,它的確帶來許多的便利。我只是覺得,在我有限的生命裡,我的眼睛去好好欣賞那些永遠看不完的、別人拍的好影像或好風景,已經根本忙不過來,也許我就無須再替這個世界製造另一批可能只是垃圾的、瞬間又刪除的影像,以浪費自己的時間與生命了。
也許我們都可以從數位科技的集體亢奮中稍微退燒,靜靜的想一下,生活裡是否需要這麼多的影像製造與檔案儲存
四月 30th, 2010 at 3:18 上午
本文中所欲批判的,其實是一種隨著科技進步而來的「隨手包」心態,不獨攝影如此,但凡BBS推文、PLURK書寫、來電簡訊、下課十分鐘聽iPAD,皆可以用類似的文句進行批判:「我只是覺得,在我有限的生命裡,我的□□去好好欣賞那些永遠□不完的、別人□的好□□或好□□,已經根本忙不過來,也許我就無須再替這個世界製造另一批可能只是垃圾的、瞬間又刪除的□□,以浪費自己的時間與生命了。」□□內可代入耳朵、舌頭、音符、文字、書籍、唱片、美食等,只要合乎語義邏輯。令人不住想說的是:假使這種「浪費」從來就是生命中理所當然且普遍的狀態呢?古人彈琴刺繡,點染九九消寒圖度過隆冬臘日,至若登高遠眺、憑窗托腮、欄杆拍遍,也不會因為工藝不若蘇湘粵蜀繡、琴技難比伯牙嵇康,就全然失喪其自遣心懷的意義;假使科技的進步不過是愈發普及化這種「浪費」、甚而令過程、步驟更為輕捷(倒是真節省掉不少時間)呢?而誰來定義什麼是隨便製造,什麼又是浪擲光陰。
五月 2nd, 2010 at 9:02 下午
既然都說是一種生活方式了
這種數位生產或創作也難以定義是便利或浪費
如果真要討論底片時代之逝去所帶來的哀愁
還是應該要放在以影像或照片等等為生產營利的電影工業或是
正式的攝影工作討論
又或者乾脆就是討論作品嚴肅創作時 數位科技的定位
討論業餘或閒暇的恣意製造 會顯得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