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範轉移的生存之戰:談 OpenID 與數位典藏應用
文/李士傑/中研院資創中心專案經理
從網站到市集
當我們想要把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計畫成果的典藏物件、數位藏品加以推廣,架設網站、運用時下流行網路服務甚至設計網路應用程式時;我們參與了一種雙向關係的創造過程:網站設計者與使用者之間的互動與合作。我們所精心設計的內容被使用者注意、撿起、撥動,然後被人們加入書籤、設成「我的最愛」、放在網路上彼此分享。嘔心瀝血的精心設計、頻繁的溝通,最終到了網站上線、服務終於順利推出時,彷彿一切的辛勞都值得了。
當網站做完的那一刻起,熬夜數日終於看到天空泛白的你以為「故事已經結束」,這不就是像展覽一樣,做完了等待使用者進場檢視成果的時刻?或者像是電影導演,悄悄地躲在戲院的後方,注視著觀眾對你的作品的一顰一笑嗎?
其實,在網路的世界裡,一切才正要開始。
在一個所有人都在其中的網際網路裡,有各式各樣的數位痕跡,以及關於這些痕跡的知識積累。網路誕生之前的世界,人們相信只要做出優秀內容,就算遠在天涯海角也會有人來扣門探尋;網路誕生之後,所有人統統被資訊爆炸所牽累、因為資訊超載(information overload)而焦慮;如果沒有團隊合作,沒有人協助將資訊派送到對的網絡中,做了再好的內容也不會被知道。
這裡所謂的網路,從 1994 年被 Tim Berners-Lee 發明的全球資訊網(WWW, World Wide Web),到 2004 年 Tim O’Reilly 所拋出來的想法 Web 2.0,一直到 2008 年開始進入主流媒體視野、在 2010 年成為眾人關注焦點的 Social Media(社會媒體),網路已經一次又一次地被重新定義。舊的房子被重新粉刷,增添新內容、新功能,成為一個不斷在寧靜革命、加速演進的有機生命體。
以往我們不曾需要關心、不認為有任何重要性的現象,如今變成具體的知識甚至牽動資源的專業領域。五到十年前只有幾個部落客自己在意的網站流量指標(在那時網站經營也應該是相當小眾的商業知識),如今成為擁有部落格、擁有網站與網路服務的使用者的「每日報表」,幾乎等同於安德森《想像的共同體》書中描述的中世紀僧侶的早課儀式。
我們問了很多的問題。為什麼每天就這麼多人來造訪而已?怎麼樣的人數算多,怎麼樣的人數又算少?有沒有別的指標可以更精確地檢視計畫的成功與否?一個有精采內容的網站,怎麼樣才能夠叫好又叫座?我能否知道,為什麼這些觀眾造訪我的網站?這些答案可能不一而足,也許網站的主題正夯,也許剛好最近正是電視節目討論的話題,網站的造訪者人數就因此起伏、有所變動。掌握著網站統計數據,我們就能夠知道人們從哪裡來,用什麼樣的搜尋關鍵字找到這個網站,就因此而能夠設計相應的互動頁面。
但是只有網站統計數據、只有早課/每日報表還不夠。這些冷冰冰的數據無法帶給我們這些人們的臉孔,我們也不了解這些移動的人群,背後驅動他們的那些「原力」來自於何方。在網路經歷著一波又一波、寧靜但劇烈的改變時,這個最早的出發點─我們的預設:我們所建構的雙方互動合作關係,甚至都移動了,改變了形貌。
我們發現不再只是兩方之間的單純關係;這背後的趨勢衍生形成了第三方,甚至更多方的角色之間的關係。在第三方已經經營的擬真空間(virtual space)當中,使用者彼此很容易形成/組成各式各樣的小團體與次級團體,彼此進行互動,一起來運用提供出來的內容與資源。這些多方關係,如果從歷史與當下實際案例一同來參照檢視,也許才是讓使用者能夠停留在某一種社會服務當中的重要關鍵。
這個多方關係,就是所謂的「市集」(Marketplace, or store)。將原本各組多重的、平行的一對一關係,取代為多對多(many to many)的互動關係。這個「多」可以是不同的網站彼此交換資源、服務與 API 分享,或者是純粹資訊多方的重新組合或評論交流。
以往社會媒體的設計者一直希望,藉由建構「水平平台」匯集使用者創造規模效應,加上不同創意的「垂直模組」的方式架構社群經營網站;如今除了這個方向已然被確立之外,市集
的概念更進一步指出,從服務運作一開始,就必須要思考多方互動的問題。除了垂直模組如同插介面卡一般插入水平平台、雙方在資料與資訊上有所交集之外,這種系統模型的想像應該要再設計多重的相連介面;因為這些不同應用彼此之間的多重關係網路,讓使用者更有意願停留在這個網絡當中、參與或吸收資訊。
以植物相關的數典網站為例,以往使用者對於網站設計者來說,僅僅是單面向貧乏的想像產品(可能是單一的學生、老師、研究者);但是倘若把這個網站和其他登山(戶外踏青)或是鄉土教學的使用者聯合在一起的時候,就能看到不同於原本的「多向度的需求」。藉由多方互動的情境下使用者的探詢,我們就能看得清楚使用者的臉龐/面貌細節;而透過回應使用者的連結,我們能夠捕捉到使用者是在什麼環境底下持續繼續使用這個網站,才不會讓他們脫勾而去。以往只有兩方的時候,對於使用者的資訊,非常有限;但到了多方情境的時候,一方面使用者的面貌變得很具體具象,另一方面,如何讓使用者獲得更好的瀏覽體驗,就變得比較觸手可及,我們似乎就較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特殊情境中的社會媒體意義
2010年1月海地大地震造成了有約 32 萬人受傷,150 萬人受災,是一個相當大的災難。然而在針對海地的救援行動中,涉及到全球規模的災難救助工作資訊化,以及在全世界的這個層次與規模下的眾人協同合作。大約在同一個時間,美國的 Google 公司因為拒絕繼續配合運用搜尋引擎協助中國進行言論監控、篩選與過濾資訊,宣布離開中國(轉進香港)的決定。
以災難的資訊協調與傳遞工作來說,社會媒體(例如 facebook 與 twitter,Ushahidi 通報系統、Open Street Map,以及「傳統」的 wikipedia 維基百科等)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展現了對於救災現場、後續重建的重要幫助;多對多的「市集」情境讓資訊供需之間有更便利的方法互相對話,讓使用者與服務提供者能夠找到彼此。
也許藉由災難,地球在讓我們想清楚「開放」的這個課題:怎麼讓自己的內容、網路服務,向更多人開放?身為國家型計畫的工作者的我們,如何把這些歷史文化的積累,創造成眾人徜徉、享受能量與充電、可以共同參與的開放花園,而不是一個又一個的封閉城堡?
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第二則年度大事中得到一些啟示。我們可以看看這個網路的巨人,如何看待網際網路發展的問題,他們敢賭「開放網際網路」。在 Rebecca McKinnon 的文章中引述了 Google Senior VP for Product Management,Jonathan Rosenberg, 對「開放網際網路」的信念(與賭注):
封閉系統具有清楚的定義,能夠獲得商業利益,但是只有能夠控制系統的人才能夠獲利。開放系統很混亂,也能夠獲得商業利益,但是只限於深切了解認識,而且比其他人移動快速的人才能獲利。當開放系統緩慢地在演進,封閉系統會快速成長;所以敢賭開放的人必須要夠樂觀、意志堅定,能夠有辦法思考長遠。很幸運地來說,這三個條件 Google 都有。
開放將會贏得勝利。在網際網路上,以及在日常生活串聯連結的許多面向上,開放的原則都會贏得勝利。未來的政府是「透明」,未來的商業是「資訊對稱」,未來的文化是「自由」,未來的科學與醫療是「合作」,未來的娛樂是「參與」。所有的這些未來都奠基在一個開放的網際網路上。
就在文章刊出的時候,Google 推出了 Chrome Web Store 網路應用程式服務,這是他們繼三月份推出運用 OpenID 啟動的Google Application Marketplace 之後,另外一次對於 Apple iTunes Music / App Store 的「市集創新」的回應。選擇離開中國,以及他們持續對「市集創新」的出招,讓我們可以反過來反省自己:我們是否相信「開放網際網路」的信念?我們如何擁抱多對多的「市集式創新」?
面對後 web 2.0 時代的挑戰
數位典藏國家型科技計畫自2002年發展至今,長期以來是由資訊技術的進展在主導而形構內容發展,發展上面對主體迷失、技術代理(surrogacy)的困境。而面對後 web 2.0時代的挑戰,筆者認為應該重新建構一組「典藏-使用者」(archive-user)關係,從自身文化政治敘述的漩渦中出走,接引到各個專業領域的科技底層架構、基礎建設需要更為專業化,才有辦法擺脫傳統權力慾望的過度掌控、吞噬掉發展動力的困境;同時也借助潮流趨勢的想像動力,發展「應用主導」的程式市集(軟體菜市場),才有機會在推力、拉力當中借力跳出無法作為的黑洞,重新建構一套數位典藏發展的「另類出路」。為了要找到這另外的可能,我們必須重新發現被遺忘的使用者,創造「典藏─使用者」共舞的「多重」可能。
2007年 12 月 5 日 OpenID 驗證規範 2.0 和屬性交換規範1.0的 發布,提供了另一種安全、快速而簡易的網際網路串流與連結模式。其為一種共享式的帳號登入、識別系統,使用者可以先在各大「OpenID 註冊中心」免費註冊一組專屬的帳號,然後以OpenID來登入其他「支援 OpenID 登入的網站」。OpenID 屬於以瀏覽器為主的認證協定,適用於各種Web服務,也是 Identity 2.0 架構的實作,亦是使用者中心(user-centric)的認證。
從軟體應用整合,帶動使用者/社群整合。過去的數位典藏譬如倉儲管理系統,在每一個網站、資料庫平台上儲存了許多博物館、典藏機構的珍藏,但彼此之間壁壘分明,使用者必須透過登入、登出的重複動作在許多涵蓋了不同知識領域的網站、資料庫中查詢檢索所需要的資訊。而OpenID就像是一把開啟數位社會應用的鑰匙,建構於一套互通互信的「分散式身分 2.0」架構之上,提供一種維繫資訊社會永續發展的平權方案,跨機構的整合服務,讓倉儲系統逐漸走向市集的發展,不同的攤位匯聚,彼此相關,整體形成動態加成的規模效應,結合外部模式,串聯不同的典藏機構,以多重對應的關係取代原本的單向連結,將原本散落四處的知識連結起來形成脈絡,促成知識更多向的交流與分享。
數位典藏如何促成民眾的自主參與?以往這個術語是「推廣工作」,用傳統的觀點來看,乃是將一個已然成形的運作模式,移轉到更大範圍的社會脈絡促成改變。如今在新的概念進展中,我們可以更貼近網路使用者的行為模式,諸如「自我組織行為」(self-organizing behavior)之類現象的「浮現」(emergence),放在社會媒體多對多的脈絡中,用來在操作上定義民眾的自主參與。當我們重新看待 web 2.0 從 2004 年被初次論述迄今的網路變遷,我們得走向 Charles Leadbeater 所謂的「雲端文化」之路(Cloud Culture),面對雲端運算對文化帶來的衝擊與影響,奠基於網際網路的開放基礎之上,讓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國家型科技計畫能夠更積極地走向社群與市集,建構一個更開放與多元的架構,激發更多的可能與想像。
延伸閱讀:
李士傑個人網站 http://ilyagram.org/blog/
OpenID foundation website http://openi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