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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客家女性的藍長衫與黑襠褲

文/葉立誠

實踐大學服裝設計學系助理教授

如果要論說「什麼樣的服飾最能代表臺灣客家人的特色與精神？」那毫無疑問，首推的就是臺灣客家婦女所穿著的「藍長衫與黑襠褲」了。

臺灣地區的客籍，其先人歷經多次的遷徙輾轉來台，而不論是遷移為何地，客家女性都始終堅持「純樸勤勞，堅忍刻苦」的精神，而這種精神，我們也可以從客家婦女由小就必須學習的「四頭四尾」（家頭教尾；灶頭鑊尾；田頭地尾；針頭線尾）窺知一二。客家婦女不僅要能夠將家裡打理的井然有條，對於播種插秧、駛牛耕田、割草打柴等農務工作，也都必須樣樣得心應手。傳統以來客家婦女這種勞動勤快的生活形態，也都相當明顯反映在衣飾穿著制度之中，例如習性。又例如，客家婦女為了因應生活上實際的需求，鞋款也因此出現拖鞋式的樣式。

傳統客家婦女因為工作關係不裹小腳，平日赤足或穿草鞋工作；晚間盥洗過後，為了穿脫方便，則穿著繡花拖鞋。鞋面繡花多以黑布為底，單一大花圖案，繡滿鞋面，或飾以花葉盤繞，刺繡圖案是描繪在紙張上，然後將紙樣固定於鞋面，再以各色繡線依照圖案紮紙刺繡於布上。圖案大都講究對稱平衡，南部六堆地區拖鞋鞋面多為大朵花卉配飾盤據綠葉，針腳平齊，構圖對稱工整，刺繡技法以齊針、搶針、打籽針等最為常見。〈拖鞋〉。圖片提供者：屏東縣客家文物館。網站名稱：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成果入口網。

除了上述「天足」與「繡花拖鞋」之外，客家婦女所穿著的「大衫襟與大襠褲」，更是十足展現客家婦女的特性與精神。在客家婦女所穿著的「大衫襟與大襠褲」系統當中，又以藍色的長衫以及黑色的大襠褲之組合最具代表。

客家婦女的「藍長衫與黑襠褲」，在顏色上是以「藍、黑」兩色為主，色彩相當簡單與單純。而藍長衫的藍布稱之為「藍百永」或「藍包永」，是具有象徵「永永久久，百穿不厭」的意思。一般藍長衫所使用的布料主要是以素面的棉、麻材質為主，以耐穿、耐洗為原則。至於說到裝飾部分，客家婦女的黑襠褲是沒有任何的裝飾，藍長衫上若要有裝飾，則只會出現在領口、右斜襟或是袖口三個部位，施以細細的花布當裝飾，其中位在衣襟滾邊的裝飾俗稱「欄杆」，當然藍長衫這些少量些微的裝飾，比起閩籍女性衣飾上大量出現華麗的裝飾刺繡紋樣之情形，則就顯得平淡無奇。所以說，不論是在色彩的表現、材質的選擇、裝飾的呈現，客家婦女的這套藍長衫與黑襠褲，似乎也正好呼應客家人「俗尚簡素，士純民樸」；「質樸素檢，不喜浮誇」的精神，流露出客家人強調淡雅脫俗的風範。

如果我們從服裝「構成與製作」的角度來分析客家婦女所穿著的藍長衫與黑襠褲，也同樣會發現，此款衫褲在布料的使用上是相當地節省，一切都是從實用功能的前提來考量，藉此以達到「節儉、不浪費」的目的。舉例而言，客家婦女所穿的藍長衫，其領型是以平領，立領和無領三種形式為主，即便是使用立領作為造型，領高也不會太高，因為對需要勞動的客家人而言，領子過高會阻礙活動的方便性，同時也較浪費布料。

冬季無領反摺袖大襟衫。大襟衫兩側可看出開高衩與貼邊布的設計，使其在穿著上易於活動，增加實穿與耐用性。這件大襟衫的滾邊飾布色彩較為明豔，應為年輕女子的的衣物。〈冬季漢衫〉，年份：約清代至民國年間。台北：行政院客家委員會。圖片提供者：高雄美濃客家文物館。網站名稱：台灣多樣性知識網。

客家人為了讓衣服有更好的耐穿效果，還特別在藍長衫的內部，從左右兩袖經兩側開襟到下襬的部位，都加上貼邊布來強化，其用意也就是為了要提高衣服的耐磨性，讓衣服的堅牢度提升，以達延長服裝穿著上的壽命。由於藍長衫並無口袋的設計，客家婦女為了考量到隨身置物方便的需求，也會將藍長衫袖子反折，並以安全別針或是簡單方式固定，形成簡單的袋狀，藉此作為放置細軟東西之用。而這不僅成為也客家藍長衫的一大特色，也反映出客家女性講求實用功能的特性。

有些大襟衫在製作時會特意將衣袖放長，若將過長的衣袖反摺捲起、固定，便成為放置隨身零碎物品的口袋。〈天藍色女用長衫〉，圖片提供者：屏東縣客家文物館。網站名稱：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聯合目錄。

另外，藍長衫與黑襠褲都為平面式裁剪，這種裁剪方式，不會為了要達到立體合身的效果而多浪費布料，在製作上的難度與時間耗費也能減少和降低，當然更不需要如同旗袍一樣，必須依照個人視體型之不同而特別來量身訂製，正因為藍長衫與黑襠褲式樣都很寬鬆，所以不會因為個人身材的改變而需要修改或是替換，所以我們經常會聽到，客家婦女一套藍長衫與黑襠褲，從小姐一直穿到老年的情形。

再則，我們從這種直線剪裁的平面構成，也看出一些有關客家人對於體態美的獨特審美價值。客家婦女不強調曲線美的追尋，所以藍長衫與黑襠褲並沒有為凸顯身材所出現的緊身束縛感，相反的客家婦女是以機能性佳的寬鬆式樣為基準，藉此以達到方便、自在、舒適的功能美。當然，這種不主張矯飾重視內涵、內斂、和諧的哲學觀，也顯現出客家女性所具的「自尊、自立、自強、自信」，呼應了「自然就是美」的本意。

客家婦女所穿著的「藍長衫與黑襠褲」，不僅當成「工作服」來穿，也當成「平日家居服」來穿，同樣也被當成「正式服」來穿，可說是不分場合都是穿這套衣褲。因為只要將藍長衫之前襟提高往前褲腰位置塞入，成為前襟短後襟長的造型，褲管再捲起，如此便成為便利於活動的「工作服」。待從田間戶外返家入內，把前襟拉回原狀，成為前後襟齊長，再把褲管放下，就成了「平日家居服」。至於若要參加正式活動，也是穿著同一套衣服，只要將釦子換成金屬的釦子，就成了可參加盛會的「正式服」。

身著大襟衫褲，頭上盤著傳統髻鬃髮式的年輕客家婦女。〈穿大襟衫褲的婦人合照〉，吳金淼攝影。年份：1935-1945。圖片提供者：吳榮訓。網站名稱：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成果入口網。

客家女性穿著的黑襠褲，採平面的剪裁方式，不僅節省布料，也節省製作的時間。因為設計成寬鬆的樣式，使得各種身材都可以穿著，毋須依體型變化而修改。〈黑襠褲〉，圖片提供者：葉立誠。網站名稱：數位島嶼。

依據不同居住地的分佈，在臺灣的客家人又可分為「北客」與「南客」，所謂的「北客」是指居在桃園、新竹、苗栗一帶的客家人，而「南客」則是指居住在高雄縣與屏東縣一帶鄉鎮的客家人，如大家所熟悉的「六堆」就是南客的代表。若從嚴謹的角度來分析，我們會發現南、北客婦女所穿著的藍長衫，在款式上是有些差異的。例如，北客婦女所穿著的藍長衫，在衣長的長度上，是不如南客婦女那樣長。南客婦女的藍長衫其長度可達到小腿的位置，北客藍長衫長度則相對短了許多，不過北客藍長衫的長度，仍秉持傳統客家婦女「行不露臀，坐不露股」的穿衣原則，以能遮住臀部為宜。

身著大襟衫、大襠褲，腳穿繡花鞋的客家老婦。〈穿傳統大襟衫的客家婦女〉，吳金淼攝影。年份：1935-1945。圖片提供者：吳榮訓。網站名稱：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成果入口網。

另外，南、北客婦女所穿著的藍長衫還有一項十分明顯的差異，那就是南客婦女所穿著的藍長衫主要都是「半襟」，所謂的「半襟」是指衣襟從長衫前片中心線為基準，向右邊延伸止於腋下，衣襟不圍繞脖子。至於北客婦女雖然也遵循這種「半襟」的式樣，但也同時會採用圍繞脖子一圈的「全襟」，作為代表北客藍長衫另一種主要的樣式。

最後歸結而言，「講究實用功能的特質」、「表現樸素之美的特性」、「展現節儉理性的性格」、「不分貴賤貧富的特色、「崇尚自然和諧的本質」這五項特色，似乎都清楚反映客家婦女傳統服飾中的「藍長衫與黑襠褲」，其所蘊育的「客家精神」，是一種深具內涵的衣飾文化。